第144章 虎尾与虎

一夜之间，就像升降电梯一样，疾速上升舆论疯狂下坠，已经全部被扭转了。

那个叫小博的人和美玲的路线重叠，如出一辙的登上了各式各样的热点，哭诉麦黎说的全是编造出来的故事。他口中的“太爷爷博慈”当年为了演员梦抛弃结发妻子，走红之后也没想过拉家人一把，所谓的成就也不过是演了一部电影，之后便敌不过成功后的纸醉金迷，很快凋零了。

跟麦黎只有口述的故事和那座其实是属于政府的慈园不同，小博竟然拥有电影《长恨》的珍贵资料，还向记者们展示了记录博慈当年生活的黑白照片，虽然不多，但足够打垮麦黎建立起来的公信度了。

这还不够，接踵而至的是C司老总要起诉何超的新闻。

“何超分明是在C司的任职的时候研发出来的LOCO，这难道不应该是C司的资产吗？！何超身为之前的技术高层，明显违反了竞业协议。”C司发出了赵总愤怒的公关稿，“我们一定就此向LOCO质问到底。”

美玲把自己关在G旅店的房间里，她不敢回家，怕楼下挤满新闻记者，手机屏幕不停的亮起，就算静着音都能感受到多少人需要她站出来答复，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她只能死死守着麦黎。

“这俩人是准备在里面冬眠了吗？”陈多多推着打扫车无奈的看着麦黎和美玲紧缩的房门，不知道该不该敲门进去。

“你先去别的房间吧。”景落示意陈多多先不要管了。

“不会出事吧，自杀什么的？”陈多多很担心的多问了一句，毕竟旅店要是有命案，以后可不好再开张了。

“应该不会，不过也不能再这么放着不管了。”景落说完先去敲了敲麦黎的门，突然惊讶的发现门其实没有反锁。“小麦，我进来了啊。”

“走吧走吧，景落会处理的。”站在旁边没有吭声的梁栋终于推了陈多多一把，不由分说拎着她离开了。

麦黎的房间房间紧闭，他一言不发的蹲在床边，看起来非常糟糕，就像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一样。景落也没有再说话，只是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，把手放在他的肩膀，希望这样能安慰他。

“我是不是又犯错了？”景落感到麦黎说这句话的时候人是颤抖的，他赶快摇了摇头。

“我不知道...还能做什么了。”麦黎把头埋进了膝盖之间，断断续续的像呓语。
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景落拍了拍他的背。

“我没有撒谎...”麦黎的声音好像从地下传出来一样。

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但我却不能替博慈证明...没想到多年后，他是以这种方式又把自己的一生摆了出来，被人误会，被人评头论足...我好痛苦啊景落。”麦黎颤抖的更厉害了。

“小麦，你还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关于虎尾的事吗？”景落缓缓的开了口，见对方没有回复，便继续往下说，“我觉得也许你误会博慈了，那条尾巴不是他被心魔困住，而是他的抵抗。”

听到这句话，麦黎终于抬起了头。

“试想一下，如果看到凶猛的老虎，大部分人都会逃跑的，为什么博慈却要挑衅虎尾呢？”景落的眼神坚定的诉说自己的猜测，“只有踩踏虎尾才能让老虎惊醒，直面老虎，打败老虎，也许博慈想做的是这件事。他把自己的心血都注入了那部电影里，无意间把男主角的宿命和地震联系在了一起，于是幻化出了关于虎尾的心魔，虽然没办法跳脱出来，但他从来没放弃过斗争。”

“所以，如果我惊醒了那只老虎...也许...”

“你只是没理解他的用心罢了。其实这很正常，两个不同的意识体，太难做到互相理解了，博慈不会怪你的。”景落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颗玻璃球，“这是当时你交给我的意识体，也就是所谓博慈的虎尾，希望我能删除，但我觉得有一天你应该还会想要回去的。”

拿走意识后，会失去自己相关的所有感情，就好像剩下了干巴巴的文字描述一样，确定知道自己经历过这些事，却没有任何喜怒哀乐了。

“为什么？”麦黎并没有伸手去接。

“博慈已经不在了，如果再带着负疚感活下去，你的时间等于停滞了，不管活上多少人生年，永远都是白费。”景落不由分说的把玻璃球塞到了麦黎的手里。“这些意识在我看来，是充满善意的光芒的，你愿意一直守护他，哪怕牺牲自己的未来。这样的你根本不需要内疚，也不需要再去承担外面的那些事。”

“可是博慈现在...”

“慈园会被风化，因为砖墙要活在自然规则里，而对博慈的污蔑，也不过是片刻的社会规则罢了。你仔细想想，博慈是好是坏，对他们真的重要吗？”景落一语道破的现实，“隔两个月后，谁还记得这桩闹剧呢？”

“可是...”麦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，却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，他惊悚的看着周围环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当年的慈园，绿色的植物正郁郁葱葱，庭院里有水缓慢流过，穿过拱顶的小石门，那里便是这座房子起源的地方：博慈修筑的佛堂。

“你什么时候进入了我的意识呢？”麦黎回头看着景落，他日常的衣服也换成了全身的黑色，是要求当事人醒过来后不允许再记得的执行者样子。

景落不说话，只是指了指麦黎的手，他听话的摊开后，发现那颗玻璃球碎掉了，成砂一样飘散在空中，竟然幻化成了一只虎。

“这不是博慈，这是你的虎。”景落不知何时来到了麦黎身后，猛的推了一把，他一个趔趄冲进了那堆悬浮在空气中的颗粒里，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浮现了博慈的一生。

景落看着麦黎沉浸其中不知感应到了什么，终于流下了眼泪，此刻他面对的应该是更真实的博慈了，不再高高在上被人崇拜，经过时代的变迁和更迭，博慈现在只成为了一个符号。

景落回到现实空间后，看着眼前的麦黎正躺在地上像熟睡了一样，而他的眼角正有泪流出。

“日日重复同样的事，遵循着与昨日相同的惯例，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，自然也不会有悲痛的来袭。”景落吟诵着这句话，深知以后麦黎再也不会去做重复的事了。此刻他心里百感交集，也许他已经知道这间房间的主人，很快会退房离开了。